书画鉴赏大家顾承

顾承是过云楼主顾文彬的第三个儿子,也是过云楼实体的构建者。顾承上有廷薰、廷熙两位兄长,长兄廷薰是能进军举业、获得功名的有为青年,次兄廷熙与他一样是酷爱书画的艺术青年。因太平天国运动,两位兄长均在逃难中病逝,于是顾承成为顾

顾承是过云楼主顾文彬的第三个儿子,也是过云楼实体的构建者。顾承上有廷薰、廷熙两位兄长,长兄廷薰是能进军举业、获得功名的有为青年,次兄廷熙与他一样是酷爱书画的艺术青年。因太平天国运动,两位兄长均在逃难中病逝,于是顾承成为顾文彬处理家务、收藏书画、营造过云楼与怡园的得力助手。遗憾的是,当过云楼文化研究日渐成为学界的热门课题时,因缺少顾承日记、年谱等文献资料,对他的研究并不多。所幸顾文彬的日记中多有顾承的信息,其家书也多是写给他的,苏州市档案馆收藏了他的部分书信及《过云楼书画录》(初笔、再笔),从中可以了解顾承的为人经历、才识专长。

书画鉴赏大家顾承

《过云楼书画录》(初笔)目录

顾氏才俊英年早逝

顾承出生于道光十三年(1833)二月初四日,卒于光绪八年(1882)七月二十五日,原名廷烈,后改名承,字承之,别号骏叔,又号乐泉、乐全。他自幼聪慧,但身体病弱,十四五岁时得了便血之症,这个疾病伴随其终生。由于顾承天性孝友,尽管在家中排行已是第三,但祖母张氏与母亲还是对他疼爱有加。祖父顾大澜弃儒从商,对儿孙教育严格,顾文彬得中进士、入京为官,为后代树立了榜样,自此顾氏子孙的目标就是获取功名。顾承自幼与廷薰、廷熙一起跟从塾师徐江帆先生学习,“读书习举业”。当时徐江帆以工书而著称一时,与颇有画名的翁小海、范引泉、沈竹宾、程序伯诸君来往频繁,顾家成为他们谈书论画的重要场所。年少的顾承“聆其绪论,信手涂抹,具有夙慧,诸先生皆爱之,引为小友”。此后,顾承把父母给的零花钱都用在购买书画小品上,他对书画的浓厚兴趣既来自祖父与父亲的影响,更受到这些书画前辈们的影响。

道光二十三年(1843),母亲浦氏带领顾承兄妹4人进京,陪伴在刑部供职的顾文彬。顾承兄弟3人同塾学习“四书五经”,没有一天放松学习,顾文彬十分欣慰。顾家原为吴中大族,人才辈出,然而因时代变迁,家族的命运也随之发生变化,到顾文彬的祖辈时已然是城市中的普通家族。“学而优则仕”,是封建时代读书人改变命运的主要途径,顾文彬期望儿子们追随他的步伐,将来也谋得一官半职,壮大并发展顾氏家族,所幸他们都喜欢读书。顾承19岁那年,由于母亲与兄长们在京城,他就由祖父做主,在苏州迎娶临平孙氏为妻,婚后夫唱妇随,育有两子两女。同治元年(1862),因孙氏过世,顾承续娶苏州洞庭东山朱氏,生下两子一女,其中三子顾麟士为晚清民国著名画家。

书画鉴赏大家顾承,顾承致父亲顾文彬函

咸丰五年(1855),长期在京的顾文彬等来了外放的好消息:“由京察一等记名,以道府用,二月奉旨以知府发往湖北。”考虑到顾大澜年事已高,湖北大部分地区又被太平军控制,故顾承兄弟3人决定轮流到湖北陪伴顾文彬,其余家眷都留守苏州。咸丰八年(1858),顾承替换顾廷熙来到湖北,其时顾文彬正任武昌盐法道,父子两人相伴署中,他帮助处理文案,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。然而随着家乡传来噩耗,顾大澜、浦氏、廷薰、廷熙相继过世,顾承与顾文彬“悼痛欲绝”,两人辗转回南,暂居上海租界,从此,唯有顾承长伴顾文彬左右。光绪八年(1882)七月,顾承溘然病逝,顾文彬“痛心如割,手足无措”,写下哭子七绝百首,并回忆父子在湖北的那段日子:“始则同患难,继则共安乐,奉养服劳,先意承志,未尝久离膝下,余亦倚之如左右手。”由于顾承的两位兄长早早离开,他便挑起处理家庭事务的重任,“抚育诸侄,教养婚娶,一如己子,无稍厚薄”。遇到家族中贫寒之家的婚丧诸事,顾承皆鼎力相助,给予补贴。顾承做人不忘本,顾氏为梁黄门侍郎顾野王之后,每逢清明时节,他必邀同族之人到石湖之滨顾野王墓地祭扫,“封植修卫,不靳赀力”。

顾承爱好大自然的山山水水,东西洞庭山、邓尉山、天平山、灵岩山诸胜,都留下他的踪迹;石湖、虎丘更是他每逢佳节必携友泛舟、观赏吴地人文的好去处。他徜徉在吴中山水人文中,充分吸取养分,丰富自己的艺术创作,在与顾文彬的家书中经常交流艺术鉴赏的经验。他酷爱书画、印章、古钱,编著《古泉略释》《画余庵古泉谱》《借碧簃集印》《楚游寓目编》《过云楼书画录》(初笔、再笔),其中《古泉略释》《画余庵古泉谱》得到好友金嘉穗的帮助。

书画鉴赏“眼光如电”

过云楼成为晚清江南著名的书画收藏楼,与顾承的贡献分不开。收藏书画,最重要的是藏家懂得鉴赏,否则真赝不分,受损的不仅是个人的名声,还有白花花的银子。顾文彬在日记和家书中经常提到书画收藏的内容,遇到难以决断的,他常请顾承鉴定拿捏,决定是否购买收藏,可见他十分看重并相信顾承的鉴赏能力。而顾承的鉴赏水平也是在日常的书画寻访与学习中得以提升的。

顾承在湖北陪伴父亲时,一旦有闲就寻访书画,虽然“所获无多”,但将平时所见名家字画手札“随见随录”,简要描述书画的材质、尺寸、风格、印章等,且将题咏全部抄录,所录古人不分先后,形成了《楚游寓目编》的基础。及至咸丰十一年(1861)他们被困湖北时,一度借居在杨守敬家,顾文彬撰写其已亡故的祖父母、父母亲、妻儿的行略,而顾承则仿照明末清初文学家、篆刻家、收藏家周亮工的《读画录》体例,编写《楚游寓目编》,全书分上、下两卷和附录,上卷收录了他家收藏的书画珍品,下卷则是借录友人处书画的内容,“至书画本身之外无题咏可录者,概附卷末”。《过云楼书画录》(初笔、再笔)也是顾承书画鉴赏经历的集中体现。

顾承与顾文彬相比,显然在书画鉴赏方面更为自信。顾文彬的日记中屡屡出现“亦疑为伪,可见真识之难”“审定书画之难如此,总不宜掉以轻心耳”“作伪者千奇百怪,稍不经意,即受其欺”“书画介乎疑似者便是伪作”这样的文字,感叹书画辨别真伪之难。但顾承却信心满满,“自言看书画眼光如电,一闪便知真伪”。顾文彬提醒儿子,遇到书画宁可细细审查一番,千万不要夸耀“眼明如电”,必须心细如发,才会万无一失。当过云楼收藏沈周的一幅作品时,父子发生争论,顾文彬鉴定为真迹,而顾承认为是赝品,后再经鉴定为真品。顾文彬感叹,假如这画先到顾承手上,那么必然失之交臂。顾文彬曾说:“观书画要诀,我最佩金兰坡之言,曰‘以乍展阅时,一眼望去为准。此最初一念,所谓是非之公心也。及至反复审视,往往有搜寻出来之好处,然此已是转念,未免有回护之意,而是非之公心淆矣。执此以论定书画,十得八九’。”

有一回,顾文彬与朋友金保三都不能断定黄庭坚书《刘明仲墨竹赋》真伪时,就将此卷寄往苏州让顾承鉴别,结果“决为伪”。可以说,过云楼是顾文彬、顾承父子合力的产物,而顾承过硬的鉴赏力确保了过云楼收藏的品质。

顾承自身也是一名书画家,他的书法从颜真卿入手,偶尔模仿其他名家,无不毕肖;他的画则学习各家,但特别喜欢临摹米友仁与董其昌的水墨画。顾承性喜闲适,不作“屏幛巨制”,每天早晨必定画一幅扇面作为自课。其时他虽非大名家,但慕名而来求书画者络绎不绝,无论相识或不识者,他都一一答应。顾文彬曾劝他选择得意者酌留数种,他却谦虚地说“书画皆未到家,不足存也,当俟与年俱进耳”,故而从未为家人留下“一缣一楮”。1927年,他的儿子顾麟士回忆幼时侍奉父亲写字作画的情景,说父亲面对求书求画者皆热情应允。可惜那时顾麟士尚是童稚之年,“不知贵重,未尝乞作家珍,至今遗笈留存,翻鲜手泽”。有一年,顾麟士的外甥沈希白宦游京城,在古玩店铺见到顾承临摹王原祁的作品,郑重购归,并请顾麟士题跋。顾麟士见到这幅作品时,感慨万千,认为这是顾承30岁之后所作,已近60年了,“垂白孤儿,惧湮先绪,徒有敬睦之怀,难收祥和之效。对此遗泽,益不知涕泗之何从也”。顾麟士除了感慨外,只能默默追思父亲的音容笑貌了。

苏州博物馆收藏了顾承赠给潘志万的一幅扇面,他以白云溪山布景,呈现气势雄迈、墨法清润的特色。顾承题道:“争似淋淋漓酣畅处,一痕点破十三鸦。”时年为光绪二年,即1876年。

无心功名悟到琴心

顾承不像乃兄顾廷薰那样热衷功名,只是某年“秋闱援例,服捐翰林院侍诏”。他最大的兴趣就在鉴赏书画和收藏古琴、古印、书画等风雅之事上。琴棋书画大约是古代读书人的“必备神器”,顾承除了习字作画外,还拜琴家王云为师,专门学习古琴。

王云,字石香、石芗,号西麓草衣。他一介布衣,秉性孤介,终身未娶,侍母极孝。王云善琴工书,嗜好金石,擅长竹刻与石刻,尤工篆印,风格酷似文彭,称吴中一时名手,曾为顾文彬刻过几枚印章,并教授顾承古琴,在顾承购买古琴时当参谋。顾承共购得古琴数十张,最为珍贵的当推宋代苏东坡的“玉涧流泉”和“松石间意”两张琴。顾承因爱琴、学琴、藏琴,而在他家的园林——怡园设立坡仙琴馆,弘扬古琴艺术。坡仙琴馆是顾承操琴之所,闲暇时他独自在这里“操缦学弄,庭中湖石有如伛偻丈人作俯听状者,石殆不能言而能听者耶?”光绪二年(1876)十二月十一日,顾文彬又见顾承抚琴情景,欣然写下《石听琴室铭》:“生公说法,顽石点头。少文抚琴,众山响应。琴固灵物,石亦非顽。”坡仙琴馆是顾承痴迷古琴的实证,而石听琴室则演绎着石与琴的传奇。

顾承以独特眼光别出心裁地设计了《悟到琴心图》册,遍请名人作画题咏,以书画艺术表达他对古琴的热爱。同治十一年(1872)至十三年(1874)间,他请画坛高手、官绅名流为他绘制《悟到琴心图》册,有书有画,其中小部分在他过世后由顾麟士请多位名家续题,最晚的是光绪二十二年(1896)吴昌硕为顾承绘制的小像。张之万、潘曾莹、任薰、俞樾、冯桂芬、吴云、顾沄等40余人为之作画或题诗,因此《悟到琴心图》册除了书画艺术价值外,还有极高的人文价值。侨居苏州的张之万绘制的《悟到琴心图》呈现了这样的画面:远山、松树、茅亭,亭中一人正在抚琴,古朴清雅之气扑面而来。张之万还写下跋语:“空谷幽深,风泉自响。有客横琴,悠然遐想。余未学操缦,安知琴心,勉作是图,未免强作解事耳,即呈乐全三兄方家指正。”

曲园老人俞樾为顾承的《悟到琴心图》册写下五言诗:“别有琴心在,须从悟后知。不徒夸贺若,便足傲钟期。明月乍来后,空山独坐时。偶尔一挥手,神动自天随……”

《悟到琴心图》册如今珍藏在上海博物馆,它既是顾承痴迷古琴与书画的风雅见证,又反映了同光年间中国传统士大夫的生活情趣与交游。顾承英年早逝,但他以书画收藏与鉴赏名重于世,且他与顾文彬联手打造了过云楼与怡园,使其成为江南名楼与名园,为江南文化与园林艺术的传承作出了贡献。

(文中所示档案为苏州市档案馆藏)

原载于《中国档案报》2020年3月27日 总第3504期 第四版

责任编辑:杨太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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